◆江初昕

门前院子里的柴火堆里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一枝嫩绿的树苗，等长大了才知道那是一棵苦楝树。苦楝树在我的家乡和“可怜树”谐音，母亲认为不吉利，所以就用铁铲将树苗铲掉了。哪曾想，第二年又从根部长出枝叶来。母亲索性把一堆柴火堆满，顽强的苦楝树从柴火堆里冒出来新苗。就这样，苦楝树留存了下来，生长迅猛，不到两年时间，就和院墙比肩齐高了。

暮春时节,苦楝树初吐嫩绿,几场绵绵春雨过后,苦楝花开了。繁密的树叶间紫白相间的小花，一簇簇、一串串，密密匝匝，满树可观。一簇簇碎花染在枝头,虽然细小,但挨得紧,挤得密,花色淡紫,远看像笼着一层霞光。微风吹过，藏掖在浓密叶子里面的细小花儿便露出了娇羞的容颜，白中透紫的小花星星般满缀在浓密的油绿间，让人想起母亲身上那件蜡染的印花布衫。

苦楝树长出枝杈后，母亲就将竹篙搭在苦楝树的树杈上，用来晾晒衣服，又害怕竹篙滑落，就用铁丝把竹篙和苦楝树绑牢。过一段日子，苦楝树的树杈上便勒起了一道深深的痕迹。

兴许是围墙下经常有鸡鸭逗留，树底下也积肥，苦楝树生长迅猛，特别是在春天，树枝恣意向四周延伸，像一把巨伞。由于长得太茂盛，就遮挡了邻居家门口的光线。母亲见此情景，搬来木梯，爬上去将遮挡住邻居家的那些树枝全砍下来。苦楝树便一半茂盛，一半光秃。苦楝树的叶子不大，但是比较浓密，夏天的晚上，月亮初上，繁星点点，人们喜欢在有苦楝树的院子里乘凉，享受树叶轻摆带来的阵阵凉风。邻居们搬张竹椅或是板凳，有些干脆带着草席直接铺在地上，或躺或坐，聚集在苦楝树下说说家常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。月光之下，这里其实就是一个倾吐的地方，在物质匮乏的年代，人们为生计发愁，在苦楝树下说说笑笑，彼此安慰，相互扶持，暂时忘记忧愁和烦恼，大家拥有不是亲情胜似亲情的温暖。

秋季，苦楝树上结满了青色的果子，我们就会爬到树上，摘下果实，制作一种“武器”。把竹片放在小火上煨弯，中间钻一个眼子，四五根橡皮筋绷在竹片尾部。将一个带把子的竹片安装在眼子，再放一枚苦楝果插进去，用力拉橡皮筋，瞄准目标，随着“啪”的一声脆响，苦楝果“嗖”地弹飞了出去。还别说，看似软软的苦楝果，打在头部还是很疼的。

自从搬离了农村，我们已经很少回去了，偶尔春节回家，儿时曾经在我们家庭院里苦楝树下闲聊的老邻居们总会过来坐坐，说说那时的事和那时的人。后来读了元代诗人朱希晦《寄友》：“雨过溪头鸟篆沙，溪山深处野人家。门前桃李都飞尽，又见春光到楝花。”眼前仿佛又浮现乡村那淳朴至净的景象，温暖满怀！

（责任编辑：卢相汀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