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新买的汉服旋裙，吊牌大小快赶上A4纸的尺寸了……”今年的“双12”前后，社交平台上多位网友晒出服装吊牌，尺寸为A4纸左右大小，并感叹，“衣服越做越小，吊牌越做越大”“吊牌比衣服还夸张”。

这个巨型吊牌，折射的不仅是电商时代消费困局，更引发了如何打造更好营商环境的体制之问。

（一）

对于使用巨型吊牌，多位商家表示，这是无奈之举。一家从事女装电商的卖家提到，“每次看到评论区说‘吊牌比衣服还夸张’‘穿着像背了个小书包’，我们都在屏幕前有苦难言，哭笑不得，这其实是被逼无奈设计”。

巨型吊牌的出现，根源是线上服饰行业畸高的退货率。这些退货中，不少并非质量问题。据媒体报道，某高校就曾出现过学生网购60多件演出服，穿后集体退货，导致涉事店铺因频繁退货被平台封禁三个月，损失近万元的事件。更有消费者在假期穿新衣拍写真、逛景区，卡着“7天无理由退换货”节点退货的事情，衣服上残留的粉底渍、香水味让商家苦不堪言。

在商家看来，这是对政策被滥用的无奈保护。“七天无理由退货”的规则，本意是电商平台保护消费者权益，却被部分人钻了空子，成为“零成本白穿衣服”的工具，尤其是只在特定场合穿的演出服、礼服更是“重灾区”，而巨型吊牌不过是“实在扛不住后的下策”。

巨型吊牌的防御效果虽然显著，但也误伤了不少正常消费者。个别人的“投机取巧”，拉高了行业的信任成本，最终让全体消费者来买单，而类似的故事，在很多领域行业都在上演。

（二）

提到“七天无理由退款”催生的“巨型吊牌”这一“发明”出现之时，我们不得不谈到另一个更有争议的网络交易规则——“仅退款”。

“仅退款”起源于某大型网络电商平台公司，就是指在电商平台购物过程中，当遇到商品质量问题、与描述不符等情况，并符合平台相关政策时，消费者可以选择向卖家提出仅退款请求，而无需将商品退回给卖家的一种服务。

制度好可以使坏人无法任意横行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无法充分做好事，甚至会走向反面。这个“仅退款”制度出台的初衷也许是好的，但恰恰导致了以上情况的发生。

“仅退款”催生的“羊毛党”要比“七天无理由退货”更加疯狂。不久前，有商家在微博晒出自己的奇葩经历：有客户两年前购买1300元的茶几还要求“仅退款”，居然还成功了。

“仅退款”的基石是信用，要是大家都讲信用，“仅退款”是一项高效快捷制度。要是遇上那些不讲信用、专门钻规则漏洞的人，不仅被“薅羊毛”的商家痛得受不了，甚至制度本身也会受到反噬，最终被吸干、掏空。

而这种“仅退款”恰恰为少数恶性消费者“薅羊毛”提供了可乘之机，放大了一些人的贪婪、助长了一些人的无良，激发了“人性之恶”。

不可否认，中国的绝大多数消费者都是理性客观的，但这种基于对买家绝对信任的制度，只要有很少的恶意退款者，就会成为制度异化的“阿喀琉斯之踵”。

因为，在当前激烈的市场竞争下，利润率普遍稀薄，每天一到两个“仅退款”，就可能让商家多日辛苦付诸东流。在缺乏对“羊毛党”有效制约的情况下，这些“羊毛党”只会乐此不疲，愈演愈烈。

甚至可以说，在一些专业“羊毛党”的冲击下，“仅退款”进一步恶化了中国的营商环境，破坏了信用体系建设，弊远远大于利。

要让“仅退款”制度开花结果，必须基于高度诚信的社会，必须根植于法治土壤。

幸好，国家开始出手了。

2025年1月，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约谈主要电商平台，就平台“仅退款”规则挤压商家生存空间、助长低质低价竞争风气等问题，提出具体整改要求。同年4月22日，多个电商平台宣布计划全面取消“仅退款”。

（三）

对于滥用“七天无理由退款”“仅退款”导致的乱象背后，我们还要看到更深刻问题，就是“内卷式”竞争。

不可否认，“仅退款”等制度，一方面降低了消费者退货门槛和成本，优化了网购体验，增加了交易量，有助于平台在激烈竞争中占据优势地位 。

也许某公司在创业之初，依靠向消费者倾斜的规则优势，能够脱颖而出。但在这种“成功”示范下，其他商家迅速跟进，这种规则马上就成为行业“标配”，让行业的竞争更加激烈，其实就是大家所说的“内卷”。

“质疑某公司，理解某公司，成为某公司”，就是前几年电商交易平台交易规则的生动写照。

你是996，我就是007，你压低工资，我就不交五险一金，大家都在“卷”，挑战谁的底线更低。

恶性竞争不仅导致企业“内耗”，更可能让中国制造陷入“低质低价”的恶性循环，导致中国经济进入了螺旋下降的快速通道，最终是厂家、商家和消费者“三输”。

就像多年前，我们牺牲环境、流血流汗生产的低价产品，最终换来的西方人说我们“倾销”。

“内卷式”竞争的本质是资源有限下的零和博弈，都是想从对方碗里抢蛋糕，从上游要利润，从员工降成本，而不是从创新要效益，开辟新的蓝海，思考如何把蛋糕做大。

2024年7月政治局会议首次提出“防止‘内卷式’恶性竞争”，2025年7月中央财经委会议进一步升级为“依法依规治理企业低价无序竞争”，政策思路实现从“防”到“治”的跨越。刚刚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，明确提出深入整治“内卷式”竞争，再次释放了强烈的信号。

中央重拳整治，正是发挥我们党的体制优势，以党的领导打破这种恶性循环，转向“创新驱动—合理分配—多元发展”的健康生态。

只有这样，中国经济才能摆脱传统路径依赖，走在高质量发展的康庄大道上；只有这样，每个个体才能在高质量发展的浪潮中，享受到发展的红利，中国式现代化才有意义。

对此，我们很有信心。（大河网河声评论员 李敬伟）

（责任编辑：梁艳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