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汾水问情:穿越800年的回首
2024年01月15日 10时27分   忻州日报·文化旅游周刊


有一首词,触景生情,发出对人世价值的灵魂之问;有一种情,生死相许,古今中外概莫能外;有一条河,诗意荡漾,无数悲欢离合流淌成文脉绵长。

1205年,16岁的元好问赴试并州,汾水河畔,道遇捕雁者,云:“今旦获一雁,杀之矣。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,竟自投于地而死。”听闻至此,词人感慨万分,买下两只大雁,葬于汾水之上,累石为识,号曰“雁丘”,并挥笔写下那千古一叹——“问世间、情是何物?直教生死相许!”


汾河两岸绿意浓

汾水悠悠,这条孕育灿烂三晋文明的母亲河见证了多少金戈铁马,承载了多少爱恨情仇。800多年后,汾水之滨,雁丘园拔地而起,一代文宗与这首词、这条河的故事依旧炙热情深,激荡人心。

千秋万古,为留待骚人,狂歌痛饮,来访雁丘处。

寻访雁丘

雁丘在哪儿?

随着《摸鱼儿·雁丘词》的广泛传诵,“雁丘”成为经常被人提起的一个标志性地名。明代陈霆《渚山堂词话》说“是篇既出,其地遂名雁丘云”;明末清初诗人、戏曲家王鑨在太原时留下“春路依汾水,晓风入雁丘”的诗句;清人董道权也有诗云:“先人有友官并州,我欲从之客雁丘。”文人墨客俨然将雁丘视为并州最令人向往的圣地。

然而,雁丘仅仅是诗人临时堆石而成,准确的地址已经很难追认。有人说,元好问自忻州到太原赴试,雁丘应在城北河畔。也有人认为,元好问少时在晋城陵川求学,应是自南向北入太原城,雁丘应该在城南河畔。

太原市汾管委一位负责人说,早在1998年汾河景区一期工程修建时,就曾筑起一块“雁丘石”供游人观赏凭吊。2023年汾河景区四期工程启动后,太原市决定在四期范围内高标准修建雁丘园。2023年10月1日,崭新的雁丘园落成,正式对外开放。

乘车在太原滨河东路自北向南而行,一过柴西高速桥,便看到一座灰瓦红墙的古朴建筑,正中一块“千古一问”的匾额格外引人注目。由此入内,就是为纪念元好问汾水葬雁而建的雁丘园。

走进雁丘园,仿佛走入诗人的阕词里。好问楼、双飞亭、只影轩、千山亭……一座座有着浓厚金元风格的建筑,名字暗含“天南地北双飞客,老翅几回寒暑”“渺万里层云,千山暮景,只影向谁去”等诗句,充满古典意蕴。

站在好问楼上向西眺望,远处是静静的汾水和连绵的西山,让人想起元好问的诗句“水上西山如卧屏,郁郁苍苍三百里”;近处的草丘上,散落着刻字景石、双雁雕塑等景观,游人们在其中观赏拍照。

大雁自古以来就被视为有灵性的鸟,它不仅姿态优美、鸣声清脆,而且长幼有序、夫妻恩爱、依时而动、从不误期。民俗专家常嗣新说,正因大雁具有这些特点,自古以来被视为“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”五常俱全之鸟,体现了儒家文化思想的核心内容,所以被称为“禽中之冠”。

山西省生物多样性保护中心主任朱军说,山西境内的汾河流域是大雁自北向南迁徙的一个重要通道,随着近年来汾河生态明显改善,包括大雁在内的候鸟数量在稳步增加。“大雁体型较大,集群也较大,要求栖息环境更宽阔一些,加上大雁非常警觉,因此在城区地带少有停留。但每年10月中旬到11月中旬,可以经常看到空中飞过的雁阵。”

千古一问

相信一些人首次听闻“问世间、情是何物?直教生死相许!……”应是从金庸武侠小说《神雕侠侣》中爱恨痴绝的李莫愁口中。

事实上,《摸鱼儿·雁丘词》作为元好问的代表作,一直为历代词选者所看重。

野史亭 潘秀峰 摄

忻州师范学院教授、元好问研究学会名誉会长狄宝心说,经典是作家力作与读者接受互动互补的结果,元好问16岁时作《摸鱼儿·雁丘词》,到晚年又特地修改,可见对它的珍重。这首词经过精心打磨后,开启了读者逐步接受的历程,双方互动互补,并定型于不同的版本系统中。

狄宝心举例说,首句“问世间”,也有版本作“问人间”,然而根据后句“天南地北双飞客,老翅几回寒暑”,问的就是大雁,“君应有语”四字,亦指殉情的大雁回应词人的答话,因此首句应为“世间”,因为“世间”包括雁,如作“人间”则不妥。

《摸鱼儿·雁丘词》引发后世的关注,远超过元好问的其他作品。宋末元初词人张炎在《词源》中说:“遗山词深于用事,精于炼句,风流蕴藉处,不减周(邦彦)、秦(观),如《双莲》《雁丘》等作,妙在模写情态,立意高远。”元末明初文学家陶宗仪评:“近世所谓大曲,在金则吴彦高《春草碧》、蔡伯坚《石州慢》、元遗山《买陂塘》(词调《摸鱼儿》的异名)、邓千江《望海潮》,堪与苏子瞻《念奴娇》、辛幼安《摸鱼儿》相颉颃。”由此可知元初此词在大江南北广为传颂的情形。

至明清,《渚山堂词话》《花草粹编》《词综》《御选历代诗余》等选本都收录了《雁丘词》,说明此词已被词学界视为经典之作。上世纪末,金庸、琼瑶的小说改编电视剧盛行,《雁丘词》作为《神雕侠侣》《梅花三弄》主题曲歌词,响彻千家万户,风靡一时。

然而,对于《雁丘词》的解读,也有不少争议。有人认为此词是宣扬爱情的,也有认为是寄寓亡国之感、身世之悲的。

对此,山西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杨万里认为,从元好问最初创作的年龄来看,那时他并没有政治寄托,从后人解读、拟作、传扬的故事来看,元明清有很多雁殉情的故事,也是沿着爱情这一主题解读的居多。

据统计,元好问现存词作300余首,其中六分之一是情词。狄宝心说,在爱情方面,元好问是一个早熟的天才,思想也很开放,对封建礼教多有批判,《雁丘词》更是将“生命诚可贵,爱情价更高”之价值取向高唱入云。

元好问名为“好问”,在作诗写词时也尤擅写问句。在《摸鱼儿·问莲根有丝多少》一词中,开头即道:“问莲根、有丝多少?莲心知为谁苦?”《江城子·观别》首句即问:“旗亭谁唱渭城诗?”中间再问:“旧见青山青似染,缘底事,淡无姿?”末句继问:“为问世间离别泪,何日是,滴休时?”

这些激情喷涌的发问、连问,尽显诗人的率真任情、豪迈粗犷。

一代文宗

从太原出发,约1个小时车程,便来到了忻府区韩岩村,“遗山故里”的牌楼赫然醒目。走进村西北的遗山园,松柏苍苍、静谧安然,“一代文宗”元好问曾在这里筑野史亭潜心著述,最后长眠于此。

元好问,字裕之,号遗山,世称遗山先生,太原秀容(今山西忻州)人。

他是鲜卑族后裔,“七岁能诗,太原王汤臣称为神童”,14岁从名师郝天挺,遍读经史百家。16岁开始步入科考,屡屡受挫。27岁南渡后作《箕山》《元鲁县琴台》等诗,名震京师。32岁登进士第,历任内乡令、南阳令、尚书省掾、左司都事、尚书省左司员外郎等职。金亡不仕,潜心修史作文。

遗山祠 宫清华 摄

尽管很多人因为《雁丘词》才知道元好问,但这首词不足以代表他的文学成就。事实上,元好问诗、文、词、曲皆工,以诗作成就最高,今存1381首;其词为金代一朝之冠,可与两宋名家媲美,今存340多首;其散曲今存9首,在当时影响很大,有倡导之功。另有小说、赋等传世,收在《元遗山先生全集》中。辑成金代诗歌总集《中州集》十卷、史料集《壬辰杂编》等。

他生活的年代,战乱不休。诗人以如椽巨笔,写下不朽诗篇宏文,控诉统治者穷兵黩武,反映百姓疾苦。元好问研究学者李正民先生在其评注的《元好问集》里,认为《岐阳三首》是元好问“丧乱诗”代表之作。金正大八年(1231年),蒙古军攻陷岐阳,元好问心情沉痛,写下这组诗。“穷途老阮无奇策,空望岐阳泪满衣”,他以穷途顿哭的阮籍自比,悲悼国家大厦将倾,自己无力回天,只有泪流满面。清赵翼在《瓯北诗话》中评元好问“丧乱诗”:“此等感时触事,声泪俱下,千载后犹使读者低徊不能置。”

在韩岩村遗山园的一处小院内,一座六角攒尖顶的木建结构亭子古朴精致,这便是野史亭。

据记载,这一野史亭是元好问51岁时所建,后圮毁,现存为民国十三年(1924年)重修。当时金朝灭亡,遗山先生隐居不仕,在编纂金代史料《壬辰杂编》和金诗总集《中州集》等的基础上,同时纂修《金源君臣言行录》,以便将来为修金史所用。野史亭是他为存放史料卡片在其庭院所建。这些成品与半成品为当代和后世留存了大批宝贵史料。

“遗山先生执着不移,凡所移居之处,随建野史亭。可以说他的后半生是以史扬名的,‘野史亭’就是他的名片。”狄宝心说,其内涵不仅在于对史的贡献,更在于那种以时代需求为己任、独立扛鼎、矢志不移的精神和历史使命感。

“秋风不用吹华发,沧海横流要此身。”元好问一生命运多舛、颠沛流离,却始终坚韧不拔、勇往直前。

在狄宝心看来,元好问身上无比坚强的意志,与他的思想息息相关。其思想精要主要有三:为官以民为本、民生至上的理念,代表了当时中原人民的最大利益;不分夏夷、多民族一体的“大中国”观念,代表了中华各民族的整体诉求与历史发展方向;以救世济民为真儒的追求,代表了当时北方振臂高扬士人的主流价值观。

山西学者降大任在其所著《元遗山论》一书中,认为遗山先生之所以能作出卓越的历史贡献,留下辉煌的业绩,是因为他早年就立下了振兴家邦、报国立功的宏伟志向。元好问曾写道:“十八,先府君教之民政,从仕十年,出死以为民。自少日有志于世,雅以气节自许,不甘落人后。”

降大任说:“这气节,不是集权帝制下的愚忠愚孝,而是忠于中华民族整体利益的崇高气节。虽然他的节操往往不为同时代人所理解,甚至遭受误会乃至受到污蔑和诽谤,但他坚持民为贵、君为轻的大节。国学大师王国维先生盛赞遗山先生‘仁人之用心’,非偶然也。这应当是我们今天纪念遗山先生最应铭记不忘的精神遗产。”

诗意汾河

管涔之山,汾水出焉。从莽莽山林中奔腾而来,汾河一路过盆地经峡谷,最终流入母亲河——黄河的怀抱。

汾河,古称“汾”,又称汾水,是黄河的第二大支流,也是山西省境内最大的河流。

元好问汾水问情,《雁丘词》引无数后人为之感慨深思。殊不知,汾河自古以来就是一条诗意流淌的大河,在中华民族的文学史上产生了重要影响。

“彼汾沮洳,言采其莫。彼其之子,美无度。美无度,殊异乎公路……”诗经《国风·魏风·汾沮洳》拉开了汾河诗意的序章。

万荣庙前村,站在30多米高的秋风楼上,西眺大河浩荡,东望汾水淙淙。

“泛楼船兮济汾河,横中流兮扬素波……”汉武帝泛舟汾水之上,悲风起,鸿雁飞,触景生情,写下了流传千古的《秋风辞》。铭刻着这首《秋风辞》的石碑,至今保存在庙前村的秋风楼上。

千万年来,汾水静静流淌,见证着这片土地上无数的悲欢离合,留下了众多不朽的诗篇。

“思归若汾水,无日不悠悠。”在李白的笔下,她化作绵绵的思乡之情;“君去试看汾水上,白云犹似汉时秋。”她是岑参对家国命运的深深关切;“汾川三月雨,晋水百花春。”她寄托了女诗人鱼玄机对安定祥和的渴望……

“汾河流域的三晋大地是华夏文明的重要源头,所以汾河也成为带有‘古意’的一条重要河流,经常出现在古诗词作品中。”杨万里说,三晋大地在中国古代政治、经济、文化等各个领域均具有重要地位,尤其是在军事上属兵家必争之地,也是历代王朝极为看重的区域,因而成为文人士大夫实现壮志的理想平台,登太行、游汾河,也是官员宦游、贤士怀才不遇或闲适自在之时外游的一个重要选择。因此在古代送别、山水、边塞等题材的诗歌中,经常可见“晋山”“汾水”的身影。

尤其是在唐代,汾河流域是整个山西乃至全国经济、文化最为发达的地区之一,涌现出王勃、王维、王之涣、白居易等著名诗人。

由于李唐从太原起兵创立了三百年基业,因此把“王业所基,国之根本”的太原,营建成横跨汾河两岸的一个古代罕见的巨大城市集群,成为仅次于长安和洛阳、列“天王三京”之一的北都。李白、杜甫、白居易、李商隐以及诸多名人,都曾来此游览并留下诗作,唐诗里文人留下的诗随处可见,正如白居易所言:“并汾旧路满光辉”。

“诗意汾河正是在历代文人反复书写和情感注入的过程中层累形成的。”杨万里说。(王菲菲 马晓媛)

(责任编辑:卢相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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